“很对。”商人说,但没有继续接下去。“他可能不想在莱尼面前谈这件事。”K. 想,他按捺住了自己想马上听到下文的不耐烦的心情,不再催他了。
“你告诉律师我来了吗?”K. 问莱尼。“当然,”她说,“他在等你。现在别和布洛克聊天了,你可以之后再和布洛克谈,毕竟他还要留在这里。”K. 仍然犹豫不决。“您要留在这里?”他问商人,他希望商人自己回答,不希望听莱尼说起商人,好像他不在这里一样,莱尼今天很是让他生气。但又是只有莱尼回答了他:“他经常睡在这里。”“睡在这里?”K. 大声问道,他原以为商人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他,等他迅速解决完与律师的谈判,就会和他一起离开,他们就能找个安静的地方,把一切谈个明白。“是的,”莱尼说,“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能在任何时候见到律师,约瑟夫。你似乎对律师不顾自己的病情在夜里十一点还与你见面的事一点也不惊讶。你把你的朋友们为你做的事情看得太理所当然了。确实,你的朋友们,或者至少是我吧,都乐意为你这样做。除了要你爱我,我也不需要其他的什么感谢。”“要我爱你吗?”K. 起初有些愣神,后来才在脑海里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嗯,也没错,我确实喜欢她。”然而,他却忽略了其他的话,说道:“他接待我是因为我是他的客户。如果连见他都需要外界帮助的话,那么在每一个步骤中,人们岂不都得又求又谢?”“他今天说话挺过分的,是不是?”莱尼问商人。“他们说得好像我现在不在场一样。”K. 想道。他甚至差点对商人发火,因为后者好像也学了莱尼无礼的说话方式,说:“律师接待他也是出于其他考虑。也许他的案子比我的有趣。此外,他的案子还在起步阶段,所以可能处在仍有希望的阶段,律师还是很乐意处理的。以后就不是这样了。”“是的,是的,”莱尼说,她笑着看着商人,“他真是喋喋不休!你可不要——”说到这里,她转向了K. ,“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虽然他很讨人喜欢,但实在话太多。也许这就是律师受不了他的原因。在任何情况下,律师只在有心情的时候才接待他。我一直努力想改变这种状况,但也不太可能。想想看,有时我报了布洛克的名字,但律师直到第三天才会接待他。但是,如果律师召见布洛克时他不在那儿,那他就失去了机会,又必须重新等着下一次通知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让布洛克在这里过夜,因为之前发生过律师在半夜按铃叫他的事。所以布洛克现在晚上也时刻准备着见律师。然而,现在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有时候看到布洛克等在那儿,律师反而会拒绝接待他。”K. 疑惑地看向商人。后者点了点头,像先前对K. 说话那样坦率,但他也许因为羞愧,有些心神不宁地说:“是的,案子到了一定阶段,一个人会非常依赖他的律师。”“他只是表面上在抱怨,”莱尼说,“毕竟,他非常喜欢睡在这儿,他经常对我这么说。”她走到一扇小门前,推开了它。“你想看看他的卧室吗?”她问。K. 走上前去,从门口往里看,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低矮房间,一张狭窄的床就填满了整个空间。要爬上这张床,还得先爬过床架。在床头的墙上有一个凹槽,那儿尴尬地摆着一支蜡烛、一个墨水盒和一支羽毛笔,以及一捆文件,也可能是审判的材料。“您就睡在女仆的房间里?”K. 转过身问商人。“莱尼收拾了这间房给我住,”商人回答说,“这样很方便。”K. 看了他很久,他对这个商人的第一印象也许还是对的:他是有一些经验,但他的官司持续得太久了,以至于为这些经验付出了昂贵的代价。突然间,K. 好像忍受不了这个商人的形象了。“你快让他去床上睡觉!”他对莱尼喊道,莱尼似乎根本不能理解他。K. 一心想着马上去找律师,通过解聘不仅能摆脱律师,还能摆脱莱尼和这个商人。但在他走到门口前,商人用低沉的声音对他说:“总监先生。”K. 转过身来,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您忘了自己的承诺,”商人说,从座位上向K. 恳求地伸出手,“您还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呢。”“确实,”K. 说,他瞥了一眼正专心看着自己的莱尼,“那您就听着,虽然这几乎也不算什么秘密了。我现在要去找律师,解雇他。”“他要解雇律师!”商人大叫道,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举着胳膊在厨房里跑来跑去。他一遍又一遍地喊道:“他要解雇律师!”莱尼正准备向K. 扑过来,但商人挡住了她的路,为此她用拳头打了他一下。她的双手仍然紧握成拳,赶紧去追K. ,然而,K. 却领先她一大步。当莱尼追上他时,他已经走进了律师的房间。他几乎就要把身后的门关上了,但莱尼却用脚抵住了门,抓住了他的胳膊,想把他拉回来。但K. 却用力地按住了她的手腕,疼得她叹息了一声,不得不松开手让他进去了。她不敢马上闯进房间,可是K. 却立刻用钥匙锁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