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满腹韬略,用兵如神。老朽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何言指教啊!”吴博才叫人端来橘子、栗子、核桃和甘蔗,说,“自古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中国是农民的王国,从陈胜吴广揭竿起义开始,我们大别山的抗暴斗争就没有停止过,然而,数百次的起义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集我几十年的观察与思考,归根结底,就是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农民的土地问题。贵党贵军在大别山闹土地革命,确实使农民们像着了魔似的积极拥护,踊跃参加。贵军这次重返大别山,纪律严明;所到之处,打土豪,分田地,均贫富,老朽举双手赞成。但是,你们有些地方干部,不问人家田产多少,一律当成土豪来打,把小商人也当成地主来斗,使有点钱的人自危起来,惧怕同你们打交道。我有一家小染坊,又兼做布匹生意,对此,深感忧虑。还有,我们学校的土地,会不会也拿去平分呢?”
“老先生能和我们推心置腹地交换意见,反映我们工作中的问题,我非常感谢。”邓小平吸了一口香烟说,“关于土地问题,我党在今年9月就颁布了《中国土地法大纲》。至于我们的同志掌握政策不准,没有正确区分中农和富农的界限问题,确实影响了整个土改工作。前一阶段土改中,我们一般是把百分之二十的中农丢开了,而百分之七十的贫雇农里面,实际上又只是贫农团专政。所谓贫雇农路线,是错误的。正确的路线应该是依靠贫雇农,巩固地联合中农,消灭封建制度。我们前一阶段的工作确实有错误,大、中、小地主不分,甚至打到富农和中农头上;把小地主、富农‘逼上梁山’,拿起梭镖和我们干,群众也受到摧残。这就像作战一样,是自己给自己筑起障碍。最近,我们一提出纠正错误,实行合理负担政策,土顽把枪都放下了。贫农们都说,早这样就好了。至于学校土地,政策规定废除一切祠堂、庙宇、寺院、学校、机关团体的土地所有权。你们学校的土地所有权没得了,但是,我们可以根据学校的具体情况,留一部分土地作为学生学习、锻炼、劳动的场地。关于商业政策,我们确实犯了不少错误,违反了党中央的政策,自食其果。资本家做生意,当然要赚钱了,而且要有剥削。但是,一个商号倒闭了,或者我们把它没收了,这就影响到很多人的生计。我们现在就遇到了困难,拿着钱买不到东西。打倒了木材商,大别山的木头就出不了口;把油坊拆掉了就买不到油;把染坊没收了,就会买不到布了。大别山的锅厂,以及与锅厂有联系的煤窑、小摊贩等,能养活3万人,锅厂一停工,这3万人就立刻无法生活了。像你们这个镇子,虽说是个贸易小集市,但要是取消了贸易,起码有1万人失掉生计,马上就会向我们要饭吃。大别山有好几万人靠种植烟草生活,如果纸烟厂垮掉了,不能出口,这几万人马上就没得饭吃,没得衣穿。这样,究竟是打倒了资本家,还是打倒了老百姓?我看这不是打倒了资本家,而是打倒了人民的生计。私人工商业是新民主主义经济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们要扶持它,发展它。所以,我们要善于利用原有的私人工商业,逐渐组织自己的经济。在群众运动中,从现在起,就要注意这个问题,包括地主富农的工商业在内,一律不准没收,不准停业;如果群众分了的,要赶快组织恢复生产。我们要联合商人加入革命统一战线,争取他们支援革命战争。组织经济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要不断检查税收标准和工商政策,把着眼点放在战争供应和人民生计上面。我们反对投机垄断,也要允许商人赚点钱。没有一定的政策,现实问题就不能解决。所以,吴老先生尽可放心,我们的工商业政策是一贯的。你的染坊和布匹店应该大力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