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期是从他于乾元二年的冬天到成都起,直到他死为止(759—770)。中间虽也曾由蜀播迁出来,但生活究竟要比第二期安定、舒服。所以他这十一年中的诗,往往都是很恬静的,工致的,苍劲的,与中年时代的血脉喷张,痛苦呼号者不同。虽也有痛定思痛之作,但不甚多。为了生活的比较安定,所以这时代的诗写得最多,几要占全集的十分之七八以上。在这时,他似又恢复了从容游宴之乐。他的浣花里的居宅似颇适意。可望见江流,又种竹植树,以增其趣。他纵酒啸咏,与田夫野老相狎荡,无拘检。《秋兴》八首,为这时期的代表作,兹录其一:闻道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悲。
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
直北关山金鼓振,征西车马羽书驰。
鱼龙寂寞秋江冷,故国平居有所思。
他仍未忘怀于国家的大事。
三
他是一位真实的伟大的诗人。不惟心胸的阔大,想象的深邃异乎常人,即在诗的艺术一方面,也是最为精工周密,无瑕可击的。“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他是持着那么慎重的态度来写作的,而他的写作,又是那样的专心一意,“语不惊人死不休”,故所作都是经由千锤百炼而出,而且是屡经改削的。(他自己有“新诗改罢自长吟”语。)他还常和友人们讨论。(《春日忆李白》:“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然而他还未必自满。我们于“晚节渐于诗律细”一语,也可见其细针密缝的态度来吧。他最长于写律诗,他的七言律,王世贞至以为“圣”。他的五言律及七言歌行以至排律,几无不精妙。在短诗一方面,虽论者忽视之,但也有很隽妙的篇什,像《漫成一首》:江月去人只数尺,